中新网浙江新闻5月24日电(奚金燕)过去几年，直播电商已成为全民消费的重要场景。在已然开启的618大促中，直播带货更是成为平台、品牌新的“必打阵地”。
随着直播电商行业的蓬勃发展，主播无疑是最光鲜的岗位之一。“做主播稳赚不赔”、“带货轻松赚几十万”、“某某靠带货东山再起”……直播致富的故事吸引了无数年轻人。似乎只要有粉丝，开直播带货，就能轻松实现财务自由的梦想。
主播真的能赚那么多钱吗？主播们对此有何感受？
千寻主播阿祖：我想追寻新的可能
王祖金（以下简称“阿祖”）从江苏卫视主持人转行进军直播领域，成为淘宝聚划算百亿补贴主播、艺人刘涛的直播助理那一年，他刚好30岁。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神奇的时间点，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点。
阿祖原本以为自己从主持人到助理主播，再到千寻主播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做的是一份与之前“类似”的工作，但直到真正成为一名主播，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新领域。
蜜蜂直播间探访数字农场，直播溯源助力新农人。图片由千寻提供
阿祖说，主持人和主播两个职业是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的，主持人所接受的教育训练和在镜头前的状态与直播中需要呈现的形象并不一致，“这是第一个可怕的事情。”
大学四年、江苏卫视八年，阿祖需要成为一个堂堂正正、能言善辩的主持人，即便后来转型做综艺节目主持人，阿祖也需要有高情商、沟通能力、调节氛围的能力。
“但一名优秀的主播所具备的能力应该远不止这些。”阿祖说，主播的亲和力很重要，需要别人自然而然地产生想留下来观看你的欲望。
之前做主持人时，阿祖的沟通比较单向，只是“该说的就说”，很难知道观众喜不喜欢。“但直播是一个非常直观的互动过程，别人给你留言，你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如果你没能说到观众心里，观众可能会评论说这个主持人很‘假’。”
相比于外界所说的“直播间套路太多”“主播只要给钱就可以播”“赚的钱不道德”等评论，已成为业内人士的阿祖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阿祖说，光有流量，不能就有“爆款”，现在大规模直播需要很大的投入，“而且主播和直播间比消费者更担心产品问题。”
面对众多的直播间，消费者有充足的比较机会。在经过各直播间诸多“花招”的洗礼后，消费者也变得更加成熟理性：打开直播间的商品托盘就能大致知道今天在举办什么样的活动，看主图、价格、赠品就能判断直播间制作是否精良、是否有值得下单的商品。
“主播对整个直播的把控、整个直播过程中的利益分配、核心内容的讲解，都是直播间的‘软实力’，但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直播之外的东西上。”经过四年的专业训练，阿祖深深感受到直播间背后的工作更为重要，“如果把直播间的活动机制、呈现方式做好，比顶级主播谈一款普通产品要轻松很多。”
在充分竞争之下，粉丝信任无疑成为决定一个直播间兴衰的重要因素。粉丝信任建立起来很难，但崩塌却只需要“一瞬间”。这是直播间的竞争力和压力之源。
“做直播最大的感受就是‘难’，每次做直播都感觉‘如履薄冰’。”阿祖说，自己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想让粉丝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你会觉得自己背负着很大的期望，你会害怕自己发的任何一个链接、任何一个产品，让消费者失望。如果想长期经营直播间，就需要坚持下去。”
对自己工作的认同感需要时间积累，也需要一个寻找的过程。阿祖说，“并不是说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主播，有了高收入和商业价值，我就认可了自己。”
2023年，千寻推出“溯源直播”2.0版“魅力蜜蜂中国行”，让阿祖花了2023年下半年的一半时间去各地溯源。“当你真正去到原产地、乡村，你会发现，还有不少人迫切希望直播平台能帮到他们。”
2023年冬天，千寻直播团队联合阿里公益团队前往甘肃理县举办公益助农直播，花牛苹果、黄芪、辣椒、艾蒿等十余种当地农业特产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内销售一空。
“可能对于本土企业主来说，自己辛苦耕耘许久却不见起色的产品，在新渠道的帮助下突然焕发出新的生机，这让他们高兴得眼花缭乱。”阿祖说，他们的兴奋会感染你，“突然觉得，一直在寻找的认同感，一瞬间又回来了。”
随着溯源过程的深入，阿祖发现这是一个互利的过程。一方面，很多老品牌在直播间焕发新生，很多新品牌在直播间找到了机会，一些区域性品牌借助直播间走向全国。另一方面，粉丝们能感受到直播间为溯源所做的一切努力，并收到了很多积极的反馈。
“以前在直播间，商品的好坏更多是用数据和口味来决定的，但当你真正去到产地，你选择的依据会更加多样，追根溯源的感觉也会融入到你给粉丝的讲解中。”阿祖说，每一件商品背后都有一个故事，粉丝能感受到你的真诚。
《交友》主持人肖毅：不断追求工作的“新鲜感”
毕业于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在野战部队服役、在小米、阿里巴巴等各大互联网公司任职，加入角歌朋友后从事商务、市场营销、艺人统筹等工作……在成为角歌朋友主播之前，肖毅做过很多工作，每一份工作都是一次“跨界转型”。
肖毅说，外界对主播有很多误解，认为“这个钱很容易赚”，但一旦真正成为一名主播，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既耗脑力又耗体力的工作。“大部分主播都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特别夸张的收入。如果选择这个职业，一定要做好体力和心理上的准备。”
《交友》主持人小毅。图片由《交友》提供
小毅2020年加入交个朋友，当时公司刚刚起步。
她的岗位变动，更多的是随着公司发展而产生的“被动”调整：最开始是跟进罗永浩的直播带货、拍摄，后来调到市场部负责项目对接，再后来负责罗永浩个人IP打造、项目谈判。随着公司规模扩大、主播数量增多，她从对接罗永浩拓展到对接更多的主播，负责主播的招募、沟通、管理、调度等工作。
在直播行业，合适的主播一直是一种“稀缺”资产。随着角哥朋友业务的扩大，如何招募符合公司风格和调性的主播成为难题，因此公司希望内部人员尝试一下。
小毅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指挥”别人的人，很难从管理别人中获得成就感。因此，当老板问她是否愿意转型时，小毅选择了转型，希望自己的工作“简单一点”。
过往的经历为肖毅的转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之前在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工作经历培养了肖毅的沟通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让肖毅在直播时拥有更快的反应能力；在学校学习表演，以及后来的演出经历让她不再那么腼腆，对镜头前的观众更加敏感和有同理心。再加上之前她做过艺人统筹，所以对主播的操作流程和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其他岗位的同事更了解。
转变看似一个自然的过程，但挑战仍然存在。
对于肖毅来说，做主播最难突破的就是心态问题。她一下子从选人、评价人变成了“被评价者”，被老板、被同事、被镜头前的弹幕评价，好话、坏话、攻击性、善意的评论，都活灵活现地呈现在她眼前。
另一个困难是，主播的所有成绩都在被量化：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销售GMV、下单率、回访率、盈利完成率等等。当所有的数据摆在面前，分分秒秒都有波动，压力不言而喻。
此外，工作时间也一直是主播的痛点：一方面，直播行业本身就是昼夜颠倒的循环，主播很难掌控什么时候下班、工作多长时间、能不能正常睡觉。
另一方面，回顾工作占用了大量时间，除了直播之外。肖毅说，无论是集体回顾还是个人回顾，都需要很长时间去思考。即使下班后，他也会忍不住思考今天发生了什么，明天该做什么。“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工作。”
没有安排播出的日子，肖毅几乎全部被培训、会议、播前准备等占据。即便公司没有布置任务，肖毅也会自己看直播，研究行业变化。“直播变化太快，消费者的喜好变化也太快，你要时刻了解别人在做什么。”
小毅对于主播这个职业也有着更深的理解，在她看来，主播需要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丰富的表达能力，还要有很强的敏感度，能够把产品和人的需求联系起来。
“你得让消费者觉得，他们确实需要这个东西，你让他们觉得舒服，他们才有可能买。”肖毅说，主播要么非常亲切，要么个性很强，这样别人才愿意“跟随”。
直播行业节奏太快，身处其中的人很难平衡工作和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肖毅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永远站在镜头前。即便如此，工作本身还是让肖毅感到安心，“这份工作能维持你的生计，还能给你思考的时间。”
作为全品类直播间，肖毅有机会通过自己售卖的每件产品接触到各行各业。同时，因为有时要去原产地追根溯源，她可以接触到商家、工厂、行业环节、产品背后的技术等。“我的工作总能给我带来新鲜感。”
主播这份工作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小毅说：“家人能更多地看到我，更了解我的工作，他们感觉在工作上‘监督’我，很有参与感。我甚至想过，如果我不做主播，父母会不会很失望。”
谈及未来，小毅希望打造自己的IP，希望在这个行业积累个人资产。“我现在的身份和成就都是‘交朋友’得来的，我其实并不代表‘我自己’。既然我身处这个行业，我还是希望有‘小毅’这个角色。”
药网科技助理小马：“我是给艺人当助理的”
“很多人以为助理主播就是在直播间跟着主播喊‘3、2、1，连线’，或者站在后面充当服装模特、陪主播聊天的人，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2021年加入药网科技的主播马宇凡（以下简称“小马”），曾担任过唐禹哲、杜华、车宝罗、王祖蓝等艺人主播的助理主播，也尝试过当主播，负责店播、数据播，但她还是觉得助理主播这个岗位“不简单”。
“艺人助理”听起来是一份很有吸引力的工作，但现实中，这份工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和轻松：助理需要在直播间支持艺人、协助讲解产品、补充细节、关注直播数据、回复评论、准备下一个要联动的产品……
小马说，能帮艺人“驾驭”现场，需要情商、临场应变能力，还要有很好的体力。“直播间说两个小时话，比跳舞四个小时还累，我刚开始做助理的时候，整个心态都崩了。”
在加入药网科技之前，小马有着多年的女团工作经验，曾担任过60余场女团剧场演出的主持人。
她曾“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熟悉舞台、熟悉镜头、熟悉麦克风，做助理主持人应该很容易，只要像往常一样配合艺人、活跃气氛就行了。
但当她真正来到直播间，喊出“3、2、1，开播”时，面对蜂拥而至的观众，小马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唐禹哲看着她，需要她补充一些内容时，小马说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报衣服尺码什么也做不了。
还有一次，刚签完合同的小马被安排参加一场直播。主播要休息一下，按照惯例，需要一个助理继续在直播间给消费者介绍产品。可小马却慌得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慌乱中，她说：“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大家跳舞吧”，然后用舞蹈“撑”到主播回来。
小马助力多位明星主播。图片由药网科技提供
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要去弥补。于是小马开始复习、学习、向老师请教。她和闺蜜反复练习，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改进方法。
闲暇之余，我会去看一些大秀或者专业主播的直播，感受一下卖货的节奏，并记录下他们说的那些话；每次直播结束之后，我都会和运营讨论一下节奏，分析存在的问题，回顾和艺人互动的过程，反思下次再遇到的话，该如何做得更娴熟。
小马觉得自己今天的直播表现很让人失望，于是让闺蜜给她打分，她就站在她面前“直播”，让她评价，“如果你是顾客，偶然看到我的直播间，听到我的介绍，你会留下来吗？”
经历了上百场直播，直播间已经成为小马又一个熟悉的“舞台”：产品细节、禁言刻在脑海里，直播脚本反复验证，熟悉的直播节奏。面对突发事件，小马既有经验，也有应对策略。
这些变化让小马在直播过程中渐渐平静下来。
在她看来，做“控场”助理比做主持人更难，因为要时刻“跟着主持人的节奏走”，时刻保持精神紧张，不能让主持人的话语“落地”，更不能让场上“降温”。“要及时捕捉艺人主持人的每一个笑话，让每一次互动都保持在高情商、礼貌的状态。”
因为要匹配不同的艺人，小马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全能”：对于一些性格比较沉稳内敛的艺人，他需要保持温和的状态，说话慢条斯理，就像聊天一样。但如果有些艺人性格活泼，他需要和他们玩得尽兴，与主播、评论区保持高频互动……
小马越来越喜欢直播助理这份工作。相比于之前的女团生活，现在的工作给她一种踏实、稳定的感觉。从最初在贾乃亮、何泓珊等艺人的直播间做模特、助理，到后来能一边直播一边驾驭场面、配合艺人讲解产品，小马如今有了更大的“野心”：不再做“花瓶”，而是要做“销量冠军”。
当小马在三天三场直播中，同时在线人数超过十万人时，她感觉棒极了。“我用我专业的解释和语言，留住了很多人，卖出了很多单，整个直播间的氛围都很好。”
未来，小马希望继续打造自己的个人IP，希望粉丝们能感受到她的真诚和努力。“在直播间里，我不是‘花瓶’，我是一名职业主播。”
从野蛮生长到有序发展，直播电商行业日益向常态化、标准化方向发展。直播风潮正在逐渐消退，“主播”正在成为一种“普通职业”。（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