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监管，高频率直播、拍摄视频
未成年人成为短视频主播主角调查
未成年人直播可能对其价值观、行为习惯、经济安全造成损害。目前，直播平台禁止未成年人开通直播权限，但仍有未成年人利用父母身份认证等方式规避监管进行直播，部分直播间并未被平台识别为未成年人直播。
在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的前提下，未成年人可以成为短视频的主角。相较于直播的严格限制，短视频成为不少未成年人及其家长运营账号的首选，但应考虑拍摄时间等问题，避免长时间、高频率的视频拍摄影响学业和身心健康。
最重要的是实行实名制，在注册登录过程中进行强实名认证，特别是注册后通过人脸识别等技术手段，确保账号使用者与注册人身份一致。
“当时有个小孩在（图中）走来走去，我没拍到他的脸，只拍到了他的背影，所以直播间就被封了。”广东的付女士是一名宠物博主。在一次直播中，一个幼童多次进入直播画面与宠物互动。结果，她的直播间很快就被封了。对此，平台解释为“未成年人禁止直播”。
据《法制日报》记者了解，目前各大直播平台均禁止未成年人开通直播权限，所有用户在开播认证过程中必须设置实名认证，杜绝未成年人当主播。同时明确未成年人不能开播，不能和成年人同时出现在直播画面。若未成年人使用成人账号开播，平台在接到用户举报并核实后，将永久吊销其直播权限。
尽管禁止未成年人直播是平台的底线，但记者调查发现，仍有一些未成年人成功规避监管进行直播。
受访专家指出，禁止未成年人直播，主要是出于对未成年人过早涉足网络直播领域的担忧。直播过程充满不可预知、不可控的因素，包括语言行为、可能产生的社会影响等。考虑到未成年人心智尚未成熟，应阻止其参与任何可能涉及商业行为的直播，以保护其身心健康。
利用家长身份验证
未成年人偷偷直播
今年4月，年仅9岁的小李在某社交平台上看到了一些直播视频，她觉得很有意思，也想像别人一样开始直播，但却遇到了阻碍——她是未成年人，在开通直播功能时未能通过平台的实名认证。
于是，小李在网上发文求助，称自己已经取得妈妈的同意，可以在规定时间内玩游戏、直播，但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不能进行直播，想请教大家该怎么办。
一名网友留言称，可以“绕过”平台监管进行直播，并分享了具体操作流程。按照这位网友提供的方法，小李利用母亲实名认证进行了首次直播——直播间只显示平板上的实时游戏画面，小李没有被拍照，但能听到她的声音。至今，小李已经进行了9次直播，大部分都和游戏有关。
“我喜欢玩游戏，想通过直播分享游戏过程。每天晚上7点开始，我会直播一个小时左右的游戏，然后睡觉。周末或者节假日我会直播更长时间，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小李说，她的直播间没有被平台检测到有未成年人直播的问题，也没有被封。
来自辽宁的10岁小主播小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天直播时，系统突然显示“因违反‘未成年人直播’规定，本直播间已关闭12小时”，随后直播间被强制关闭。
今年2月，小米寒假无聊，决定开始做直播。“爸妈还挺支持我做直播的想法的，我平时就用妈妈的手机玩游戏、拍视频、直播，直播的时候妈妈还帮我办了实名认证。”
小米的直播主要是聊天和玩抽奖，每场直播时长约一小时，目前其社交平台粉丝近1200人。“我直播的时候人挺多的，抽奖的时候人更多，有时候有100多人看我直播，但人太多的时候，直播间就会被封，说我是未成年人。”
停课处罚结束后，小米仍继续进行多场直播，直至学校开学。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王思新表示，限制未成年人参与直播的主要原因在于，直播活动具有即时性、互动性、商业性等特点，对于心智尚未成熟的儿童来说，直播环境更加复杂、难以掌控。直播过程中涉及的语言行为、社交互动以及潜在的商业交易等都可能对他们造成深远影响，包括对其价值观、行为习惯、经济安全等产生潜在损害。
北京盈科（呼和浩特）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内蒙古自治区律师协会未成年人保护专业委员会委员孙芳认为，未成年人利用父母实名认证进行直播，审查难度较大。部分互联网服务商要求进行人脸认证，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这一问题；但一旦实名认证成功，很难对账号发布的视频、内容是否涉及未成年人进行有效的后续监管。
儿童频繁出现在视频中
内容创作必须遵守规定
相比于直播的严格限制，短视频成为不少未成年人及其父母操作账号的首选。
“我很喜欢画画，以前会直播画画给别人看，但账号被平台封了，所以就拍短视频了。”在浙江上幼儿园的小胡已经掌握了简单的短视频拍摄制作，她用手机把画画的过程全程录下来，然后上传到平台。
记者注意到，小胡的账号首页上只能看到4月份至今的三段短视频。虽然在拍视频，但小胡依然保持着边画画边聊天的习惯。视频中，可以听到小胡询问观众，希望他下次画什么。
在未成年人的短视频中，除了像小胡这样自己拍摄的，大部分都是以家长的视角来记录。比如某短视频平台的账号“少哇××”就有3000多万粉丝，几乎每个视频都能获得几十万到几百万的点赞。
来自山东的孙女士经营着一个育儿账号，主要拍摄自己家孩子的日常生活。她表示，拍摄日常生活最方便，因为不需要太多的剧本思考，孩子自然流露的可爱瞬间最吸引人；但这种拍摄方式变现难度较大，因为植入式广告环节设计难度较大，在推广产品时容易变得僵硬、招人厌烦。
来自上海的关女士专攻儿童健康饮食这个小众领域，她发布的视频大多记录了自己和孩子为孩子制作营养餐的过程。不过，大部分视频都是孩子本人出镜，关女士也只是以孩子助手的身份短暂出镜。
关女士告诉记者：“因为孩子动手能力强，喜欢跟我做饭，所以我特意给他买了安全的厨具。一开始只是为了记录他的成长，后来发现网友们都喜欢看这种内容，就慢慢变成了教网友们做健康饭菜。拍这种视频比拍日常视频要费心思，费时间，因为不仅要提前想好菜谱，还要考虑孩子的台词，耗费很多精力，基本要全职做账号。”
“现在粉丝多了，会有一些品牌来找我谈合作，一般都是厨房电器、食材、配料相关性比较高，偶尔也会有一些早教产品。现在接到的广告不多了，一来找我谈合作的品牌不多了，二来我怕粉丝觉得广告太多就取消关注了。”关女士说。
未成年人不允许直播，但花大量时间拍短视频可以吗？
泰和泰（重庆）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朱杰表示，短视频并不是限制未成年人出镜，而是规范其出镜内容。例如，《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规范细则》规定，短视频不得含有不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内容，包括展现未成年人早恋、吸烟、饮酒、打架、吸毒等不良行为的内容；人物造型夸张怪异等对未成年人产生不良影响的内容；利用未成年人制作不良节目的内容；侵犯未成年人合法权益、损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节目等。《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也明确规定，不得制作、传播利用未成年人或者未成年人形象进行商业宣传的非广告性节目。
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玲表示，根据《广告法》的相关规定，未成年人通常不得担任广告代言人。但如果短视频内容不是商业广告，而是未成年人自己创作的内容，比如分享日常生活、选秀节目等，目前短视频领域尚无明确的法律规定禁止未成年人参与。这种情况下，未成年人可以在家长的监护指导下进行拍摄，但应考虑拍摄时间等问题，避免长时间、高频率的视频拍摄影响学业和身心健康。
王思欣认为，相较于直播，短视频作为一次性内容，影响力和互动性相对较低。虽然短视频也可能含有不良内容或行为，但更容易受到监管和过滤。此外，作为文艺创作形式，短视频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使其并不局限于成年人，未成年人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内容。
实施强实名认证
多方协作加强监管
对于未成年人直播，我国目前已形成较为完善的法律体系进行规范。
2022年5月，中央文明办、文化旅游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网信办联合发布《关于规范网络直播打赏行为加强未成年人保护的意见》，明确指出严控未成年人从事直播活动。网站平台要加强对利用所谓“网红儿童”牟利行为的日常监管，对违规账号采取严厉措施处理，并追究相关网站平台责任。
孙芳表示，《未成年人保护法》对未成年人开展直播有明确规定，互联网直播服务提供者不得为不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互联网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为16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提供互联网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时，应当对其身份信息进行认证，并取得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的同意。
对于目前少数未成年人偷偷担任主播的现象，王思新认为，家长应履行责任，加强对子女的教育和监管。学校、社会应积极参与，共同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平台应建立必要的数据模型，识别参与者是否为未成年人，对涉及未成年人打赏的问题及时处理。同时，平台也应加大对违规行为的查处力度，维护直播平台的秩序和公平性。
在赵占岭看来，最重要的是实行实名制，在注册、登录阶段进行强实名认证，特别是在注册之后通过人脸识别等技术手段进行实名认证，确保账号使用者与注册人的身份一致。
孙芳建议，网络直播服务平台可从账号注册、实时监控、应急处置、事后监管等多个方面加强监管。另外，未成年人直播带货是一个社会问题，应严格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严厉打击利用未成年人从事违法犯罪活动或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行为。
对于利用未成年人作为短视频主体，特别是高频率更新博取关注的现象，朱杰认为，会对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长产生不利影响，频繁露面还可能导致未成年人隐私泄露。另外，一些家长利用短视频带来的流量，进行直播带货，可能会损害亲子关系，让孩子觉得自己只是“赚钱的工具”。因此，家长应避免利用未成年人作为获取流量的“道具”，应多关注未成年人的生理、心理状况和行为习惯。
法制日报记者 韩丹东
刘洁 法制日报实习生
